楊昪腦子裡轟得一聲,如驚雷滾過。
他感受著耳邊灼熱的氣息,語調有些不穩:“什麼?”
“殺人啊,”鄭嘉禾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蠱惑的味道,“他搶了你的皇位,娶了你喜歡的女人,你就不想殺他嗎?”
她像是從水底冒出來的女妖,用蛇一般的身軀纏繞他、緊貼他,惑人心智,誘出他的心魔。
楊昪身體僵硬,久久沒有回答。
鄭嘉禾鬆開了他。
她正襟危坐,稍抬了抬下巴,看著坐在對麵,仍回不過神的人。
“都到了這個地步,你不會還是隻想著遮掩,想著逃避,來換得你皇兄的網開一麵吧?”
她溫熱的氣息離去,楊昪微微垂目,指尖蜷縮,漸漸握成了拳。
“我是來帶你走的。”楊昪低聲道,“但你若不願意,我也會陪你達成你想要的目的。”
鄭嘉禾一愣,望著他的目光裡閃過一絲驚詫。
“父皇駕崩與太後有關,於公於私,我都應該查明真相,讓父皇九泉之下得以安眠。”楊昪說,“我從前與人藏拙了這麼多年,不爭不搶,卻先是失去了你,又被貶去西北苦寒之地,如今更是落到如此地步,惶惶如喪家之犬。”
他抬眼望她,平靜的眸中,閃過一抹痛色:“阿禾,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
鄭嘉禾把衣櫃裡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收到旁邊的箱子裡。
“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太後謀害父皇的證據。”鄭嘉禾說,“如果找到了,我們就可以策反護衛宮城的禁軍。他剛剛登基,還沒有把權力都收在手裡,若錯過了這個時候,以後隻會更難。”
楊昪看著她動作,嗯一聲。
鄭嘉禾側目望他:“你在宮外有能安置的地方嗎?”
楊昪道:“沒有。”
他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東躲西藏。
如果不是為了入宮來見她,楊昪恐怕這時候已經離開長安了。
鄭嘉禾頷首道:“那你就先在我這裡待著吧。這幾日長安城搜查得緊,等過了風頭,你若是想出宮的話,再行離開。”
她把衣櫃清空,合上櫃門,輕輕地拍了一下。
“若是你皇兄再來,你就藏到這個衣櫃裡好了,不用再上房梁。”
楊昪看她整理衣物,看了這麼久,根本就沒想到她是為了騰衣櫃給他藏身用的,一時愣住。等回過神來,他倏地攥緊拳頭,有些不悅地抿起嘴唇。
他不喜歡這種見不得光、恍若偷情的感覺。
雖然……似乎事實的確是這樣。
鄭嘉禾轉過身,看到他明顯不太高興的模樣,唇角輕輕地翹了一下。
她走到他的麵前,伸出指尖,輕輕地從他的胸膛處劃過。
“這身衣服倒也不醜,你怎麼混進來的啊?”
楊昪猛然抓住了她的指尖。
“我頂替了浣衣局一個內官的身份,那邊有我安排的親信,”楊昪低眉看她,“這衣服就是他的。”
鄭嘉禾了然地挑了挑眉:“這樣啊,那你怎麼變黑了呢?”
她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地觸上楊昪的下巴,在那看起來有些黝黑的皮膚上,輕輕地蹭了一下。
她沒有多用力,更像是在撓他,讓楊昪心中愈發覺得有些癢。
“為了掩飾麵貌,”楊昪喉結輕滾,啞聲說,“不能被人認出來。”
鄭嘉禾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隻把自己塗黑怎麼夠?你來椒房殿找我,我不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嗎?”
楊昪被她笑得有些無奈,他垂眸,望進她飽含笑意的眼睛:“那你說,我還要怎麼辦?”
鄭嘉禾動了動手腕,反手拉住了他,引著他坐到了房中一角的梳妝台前。
她站在他的身後,先是用柔軟的指腹觸上了他的眉骨,然後又劃到額角,順著側臉一路滑下,停留在他的肩膀上。
“你向來擅長作畫,這方麵不該比我更懂嗎?”鄭嘉禾微微彎腰,側臉觸上了他的耳朵,“許多地方都需要修飾,眉骨、眼睛、下巴、皮膚……”
她轉過頭,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耳部的輪廓上:“都遮住了,這樣才能掩蓋掉你那張引人注目的臉。”
——秦王俊美,雖隻是個無甚實權的閒散王爺,但也能憑著一張臉吸引到許多京城閨閣女子的注意。隻是他從未在這上麵留心過罷了。
楊昪心尖猛地一顫,為她說的話,為她刻意引誘他的氣息。
當他清晨從一次又一次的迷離夢境中清醒時,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她真的能離他這般近,兩人做著如此親密的動作,如此出格,如此荒唐,如此……瘋狂。
“阿禾……”楊昪語調不穩,他指尖微蜷,向上去夠她的手指,鄭嘉禾卻鬆開了他的肩膀,後退一步,站在他身後一臂的距離,從鏡中望他。
“要我幫你修飾一下嗎?”鄭嘉禾輕輕地歪了下頭,神色如常地問他。
楊昪長吐一口濁息。
她總是這般惡劣,明明是她先招惹的他,卻裝出一副無辜模樣,好像全是他的錯,是他起了歹心。
——他確實一直都有歹心。
“下次吧,”楊昪說,“我今天……不打算出去了。”
鄭嘉禾終於沒有再鬨他。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商量了一下計劃。
鄭嘉禾當即修書一封,讓人送去給身在宮外的鄭源。信上用的是隻有祖孫兩人才能看懂的密語,就算是被楊綏或者太後那邊的人截去也不怕。
她告訴鄭源她改變主意了,她需要鄭源再去試探一下幾個重臣的意見。至於楊昪,他也需要與在宮外的親信接觸,安排事宜。
他們小心謹慎,不敢讓外人發現。
兩天的時間很快過去,鄭嘉禾提心吊膽了一天,沒有等到楊綏來椒房殿找她,不禁鬆口氣。
入夜,鄭嘉禾在偏殿沐浴完畢,隨便挽了下頭發,披上外袍出門去。
這幾日她都會讓琉璃往寢殿中送水送食物,供楊昪基本起居。琉璃跟她多年,鄭嘉禾權衡之後,選擇讓她也知道這件事。多一個人幫忙隱瞞,他們暴露的幾率就小一點。
鄭嘉禾想著楊昪應該還在收拾,於是在外麵多停了一會兒,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她才抬步走入房門。
卻剛一進去,就愣住了。
隻見皇帝楊綏坐在榻上,他穿著一身帝王常服,頭戴金冠,隱隱散發著身為君主的威嚴。聽見動靜,楊綏目光一轉,向她掃了過來。
“陛下,”鄭嘉禾隻是呆了一下,麵上很快揚起笑意,“您怎麼來了?”
“已經過去兩天了,”楊綏坐在那兒,盯著她問,“你想的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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