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真的?”崔珩起身,盯著她的雙眼。
“二表哥不是說了我想要什麼都可以?”雪衣錯開眼,垂頭去掰他的手。
在她即將掰開的時候,崔珩卻一把將她的手反握住:“除了這個,我不可能放手。”
雪衣慌了,生怕被人撞見,輕輕伸手去推他:“你放開,這裡是回廊。”
推搡時不知碰到了哪裡,崔珩悶哼了一聲,雪衣立馬停了手。
“推肩膀沒用,你若真想掙開,該往我背上推,背上有傷,推那裡最疼。”崔珩發覺了她停下,溫沉地提醒她。
雪衣瞥見他唇色微白,蜷著指尖不肯動,崔珩卻真的拉著她的手往他背上放。
他這舉動分明是在賭她心軟,偏偏雪衣真的下不了手。
“你不舍得?”崔珩發覺她停下,緊緊盯著她。
“不是,我隻是不想鬨出動靜……”
崔珩卻得寸進尺,一把抱住了她:“你就是舍不得。”
雪衣被他猛地抱住,掙紮的手頓時停住,為何到了這種時候,明知道他還在騙她,她還是對他下不了狠心。
片刻後,她放棄掙紮,隻是淡淡地道:“二表哥既答應了我什麼都可以給,這回又要說話不算話?”
最親密的人往往也最知道什麼樣的話最傷人。
果然,她一開口,崔珩握著她的手立即放了開。
趁著他放開的這一瞬間,雪衣揉了揉手腕,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崔珩抬步想去追,可後背的傷勢使然,他剛走出一步,便不得不背靠了柱子停下,闔著眼抽氣。
“公子,你沒事吧!”楊保見狀,連忙過來扶住他。
“娘子您等等!”
一旁的晴方被撒開後,也小跑著上前去找娘子,隻是當看到二公子似乎連站都站不穩,全靠楊保架著的時候,她心生疑惑,回頭多看了一眼。
躲在一旁的秋蟬連忙縮頭,隨即,匆匆地回了凝暉堂。
雪衣雖拿話刺了崔珩,但莫名的,自己心裡也堵得慌。
進了院門,大表哥還沒醒,她放下東西,在那裡坐了一會兒後她便回了梨花院。
不過短短幾日沒回來,梨花院已經大變了樣,姑母失勢後,二房暫且交由了蓮姨娘看管。
雪衣回去的時候,正看見蓮姨娘帶著人守在正房門口,似乎在盯著姑母收拾東西。
“老爺吩咐了,讓夫人去莊子上清修,隻需拿些衣服便是,其餘的一概不準多拿,免得擾了夫人清淨。”
二夫人已經卸了釵環,頭上隻彆著一枝最普通的碧玉簪子,但氣勢仍是不減:“我便是走了,也仍是二房的正頭夫人,你進門便是妾,往後也是妾,永遠也彆想扶正。”
“你……”蓮姨娘被說的臉色漲紅,須臾,又諷刺道,“我是不圖這個虛名了,隻是夫人這回病的重,恐怕連三郎成婚都不能親眼看見了,真真是憾事。”
這話戳到了二夫人的肺管子上,二夫人登時便變了臉色,她正欲發怒,一打眼卻看見了正好回來的陸雪衣,瞬間轉移了怒火:“你也是來看我笑話的?”
“姑母想多了,我不過路過而已,姑母一路好走。”雪衣微微一福,轉身便走。
“你彆得意,我早就同你說過了,如今盧娘子來了,你不過也就是個做妾的命,下場不會比我好。”二夫人卻叫住了她。
雪衣不明白為何一個兩個都在提盧娘子,她心煩,隻淡淡地道:“盧娘子的事同我有什麼關係?”
二夫人聞言冷笑了一聲:“你這是自欺欺人?還是你以為大郎說的話當真有用,我告訴你,婚事成不成說到底還是父母之命,大郎便是想娶你也沒用。”
雪衣終於意識到些許不對勁了,她慢慢停住步:“什麼大郎?盧娘子的婚事同大表哥有什麼關係?”
“你不知道?”二夫人好心提醒她,“這盧娘子愛慕大郎多年,前些日子鄭娘子一走崔氏便打算同盧氏結親,大郎不是還親自去了範陽麼?”
明明是二表哥去的範陽,大表哥上山為她祈福,怎麼盧娘子如今愛慕的是大表哥了?
雪衣一時沒反應過來。
二夫人以為她是怕了,又繼續道:“真是老天有眼,你背著我同大郎廝混在一起,如今可算是遭到報應了。”
雪衣停住腳步,抿了抿唇:“姑母一直以為,我是同大表哥不清楚?”
“難不成不是?你騙得了旁人,騙不了我。”二夫人斜著眼看她,一眼便看出她這幾月身段明顯窈窕了許多,眼角眉梢帶著說不出的風情,哪裡還是剛來是那個青澀的模樣。
雪衣這回是徹底弄清楚了,原來姑母口中說的奸夫□□一直是她同大表哥。
所以,夢裡的一切都是假的,那日灌藥她也誤會了?
“怎麼不說話?你分明就是同大郎有私情。”二夫人愈發篤定。
雪衣沒說話,隻是胸口一陣陣發悶。
一旁,蓮姨娘本已要走,沒想到卻聽到了這麼一出戲,她挑了挑眉,忽然笑道:“夫人莫不是猜錯了,表姑娘何嘗同大郎有乾係了?”
“你什麼意思?”二夫人瞧著兩個人各異的臉色,感覺出一絲不對勁。
蓮姨娘這回是真得意了,原來自詡聰明,精於算計的二夫人連報複的對象都弄錯了。
她掩著帕子笑了起來,有意湊到二夫人耳邊,拉長了聲音:“根本不是大郎,同你的好侄女有乾係的,一直是二郎啊——”
二夫人頓時如遭雷劈。
怎麼會是二郎,二郎不是還幫她的三郎找了大夫嗎?
難不成,這一切都是算計好的?
二夫人叫住陸雪衣:“你站住,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雪衣現在哪裡還有心思同姑母爭辯,她一句話都不想說,轉身便走。
她這副模樣,愈發坐實了蓮姨娘的話。
“你竟騙了我這麼久。”二夫人怒不可遏,伸手便要去扯陸雪衣。
“快把夫人按住。”蓮姨娘連忙下令擋住了二夫人,“時候不早了,夫人也該往莊子上去了。”
“你這個賤婦,你又何時同陸雪衣搭上了關係?”二夫人被推搡著上車,隻能眼睜睜看著雪衣躲開。
“夫人想多了,我可什麼都沒說。”
五郎還捏在二郎手裡,蓮姨娘哪敢說實話,將人塞上了車,吩咐下去收緊了口風。
二夫人自以為是設局的人,沒想到卻一直在被人設計。
算計了半生,卻落得個夫君厭棄,兒子離心的結局,就連她最看重的身份地位,錦衣華服也成了一場空。
這大概就是她的報應吧,不是她的,享受了二十年也不會變成她的。
但由奢入儉難,她的折磨才剛剛開始。
蓮姨娘目送完馬車離開,這才朝雪衣走過來:“表姑娘放心,反正二夫人如今已經‘瘋了’,無論說什麼都不會有人相信。隻是你看五郎也被送去讀書那麼久了,他已經知錯了,最近一封一封的懺悔信往家裡寄,眼看著中秋快到了,你是不是同二郎說說,也好叫他回來陪我過個節?”
雪衣現在心裡亂糟糟的,哪有心思去同二表哥說這個,且她剛拒絕了二表哥,這會二表哥願不願見她還兩說。
她搖搖頭,隻丟下一句“我管不了”,便離開了。
“哎,表姑娘……”
蓮姨娘跟在後頭追,可雪衣腳步極快,瞬間便沒影了。
送走姑母之後,雪衣仿佛魂也被抽走了一樣,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廂房的。
她一直在害怕夢境發生,但現在細細想來,如果她當初沒那麼害怕,不去招惹二表哥,也就不會出現後麵一係列的事情,如果她後來能夠相信二表哥,沒有執意要逃離,興許也不會被三表哥帶回府。
如此說來,如果她當初沒有相信這個夢,一切應當是不會發生的,正是因為她害怕,反倒一步步促成了事情的發生。
說到底,這夢看似是預知夢,但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她既知曉了天機,也必然要付出代價,眼見不一定為實,興許便是她的懲罰。
往事一湧過來,雪衣頭疼的厲害,她總是怪二表哥騙她,但她也從未相信過他。
說到底,他們從初次相見便各自心存偏見,才會將誤會越累越多,走到了今日這個地步。
雪衣忽然不知該怎麼麵對他。
“娘子,茶涼了。”
晴方見她臉色不好,輕聲提醒了一句。
雪衣動了動僵直的眼,這才端著杯子抿了一口,一抬頭,瞧見晴方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又忍不住問道:“你想說什麼?”
晴方原先見娘子那般抗拒二公子原是不打算說的,可現在見娘子明顯開始猶豫,她想了想還是開口道:“方才您走後,我看見二公子被楊保架著,似乎傷的比咱們聽到的還要重。”
雪衣這幾日在山上,並不知道崔珩的傷究竟有多重。
方才她誤以為他又是跟在巷子裡一樣使苦肉計,這才掙了他離開。
可現在仔細想想,二表哥傷的很不對勁。
雪衣忽然想起了曾經和大表哥說過的頑笑話,兄奪弟妻,按照家規得挨上五十大板才是,你那不成二表哥是因為求娶她,才受了杖刑,所以他才沒及時趕回來?
他怎麼真的去開口了。
五十杖,那該有多嚴重,怪不得那日地上滴了一路的血,怪不得她今日偶然碰到一下,他便疼的悶哼。
他怎麼不說?她若是知道,怎麼會這麼對他?
雪衣本就後悔,這回是徹底坐不住了,放下杯子便要出門。
“娘子,天色不早了,您裹件披風再出去。”晴方追上去。
“不必了。”雪衣拂開她,腳步前所未有的急。
然而她剛要出門,卻有人先她一步踏進了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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