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慶之丟了一顆炸彈,本以為嘉靖帝會勃然大怒,他甚至都準備好了應對之策,可沒想到是,道爺竟然一言不發。
回到家中,裕王愁眉苦臉的等著他,小姑娘在追多多,整個書房內外亂作一團。
“喵!”
多多站在書櫃上,見蔣慶之回來,便委屈的蹦了下來,卻被朱壽媖抓個正著。
蔣慶之覺得這貓是故意的,目的是想讓他看看自己受的罪。
“怎麼了,被誰煮了?”蔣慶之坐下。
“是周夏。”裕王看到多多在妹妹的魔爪下翻白眼,就覺得很解氣……這貓壓根不帶搭理他的。
“哦!此次他又有什麼新見解?”蔣慶之和徐階借著裕王和周夏論戰,正處於膠著狀態。
“我說世間是個叢林,周夏說,若無禮,對外必然會以廝殺征服為主。可遍閱曆史,以殺戮征服的,必然會帶來反噬。表叔,這話沒錯。”
裕王看著有些沮喪,覺得自己丟人了。
“我沒法辯駁。”
“他們弄錯了一個點。”蔣慶之拿出藥煙,裕王剛想出手,小姑娘卻乖巧的送上火媒……在表叔剛摸藥煙時,她就在吹火媒了。
這麼兩個懂事的孩子,卻學會了看人眼色度日,道爺,你這過的究竟是什麼日子啊!
蔣慶之吸了一口藥煙,對小姑娘笑了笑,裕王迫不及待的問道:“表叔,什麼點?”
“禮是必須的,這是維係……”
晚些,裕王兄妹準備回去,蔣慶之令人給小姑娘弄了些糖果。
“好多。”兩個精美的漆盒,裡麵是各種糖,還有動物造型的,看著精美無比,令人不忍下嘴。小姑娘歡喜不已。
“莫要常吃,更不要一次吃許多,另外,吃了記得漱口……”
蔣慶之突然一怔,覺得自己有些父親的心態。
我這是老了嗎?
蔣慶之心中一哂,摸摸侄女兒的頭頂,“記住,吃多了掉牙!沒牙說話漏風,且醜。”
朱壽媖默然看著他,突然展顏一笑,“是。”
走出伯府,裕王見妹子低著頭,便問道:“可是不高興?”
“沒。”朱壽媖抬頭,小臉兒上都是淚水。
裕王手忙腳亂的摸出手絹,可嗅著一股子汗臭味。他又想用袖子為妹妹擦拭淚水,可朱壽媖吸吸鼻子,神奇的把淚水收了。
“不是。”
“那為何落淚?”
“三哥。”
“嗯!”
“他們說母妃當年想謀反。”
“這是胡說。”
“可……那為何他們敢在宮中胡說?”
“大概是因為咱們都沒了娘吧!”
“三哥。”
“嗯!”
“我還聽說,他們說你的母妃當年被父皇冷落。”
“嗯!”
“三哥。”
“嗯!”
“我想娘了。”
午後的陽光撒在巷子裡,廋削的少年緩緩而行,身邊同樣廋削的妹妹仰頭看著他。
陽光被少年遮住了,少女得以避開刺眼的陽光,雙眸清澈。
少年止步。
嘴唇蠕動著。
“我……也想了。”
……
“做人為官當讀史,不讀史,那書就算是白讀了。”
徐階溫潤的聲音在值房裡悠悠響起,“治國的根本為何?以孝治國是根本。禮義廉恥,國之四維。這是綱常。不如此,不足以維係天下穩固。有了孝,有了禮義廉恥,才有了規矩。而這個規矩,便是禮。”
周夏仔細傾聽著。
徐階喝了口茶水,“長威伯看重的是實利,這沒錯。可實利之前禮為先。以禮相待,先禮後兵……”
“今日下官和裕王辯駁,便是如此說的,裕王語塞,看著臉紅耳赤,下官心想這才是個少年,有些勝之不武。可轉念一想,裕王背後是長威伯,這是隔空交手,這才坦然。”
周夏笑了。
“隔空交手,倒也有趣。”徐階莞爾,溫和笑道:“你莫要小覷了這等隔空論戰。”
“侍郎的意思……”
“長威伯如今漸漸權重,此後在朝堂上發聲對朝政影響也會越來越大。此次我與他隔空論戰,實則便是提前交手,也是試探。”
周夏一怔,隨即狂喜,“侍郎這是要高升了?”
“此事不可說。”徐階笑而搖頭。
“恭喜侍郎。”周夏笑著恭賀道。
“嚴黨勢大。”徐階沉聲道:“我亦有些如履薄冰。長威伯此人我尚未揣摩透徹,故而借著此次論戰想摸摸底細,其一提早接觸,彼此了解。其次摸清他的立場,此後也好應對。其三,此次論戰陛下遲早會覺察,這也是一次交代,讓陛下知曉我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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