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誠不慌不忙地摸著露娜的頭問:“臘腸吃完了嗎?明天再給你帶,我聽說狗狗不能吃鹽分的,前幾天讓老爸特意做了無鹽的,專門給露娜吃的,露娜開不開心?”
“汪汪!”露娜好像聽懂了一般,興奮地在地上轉圈。
“好了好了,小寶貝,彆亂叫。”地板是實木的,聲音能傳遞的很遠,露娜一蹦,周一誠感覺腳下隱約一陣顫動。
他不由看向床上躺著的人,童執還沒發現周一誠。眼睛還是閉著的,從他的角度能看見童執堅挺的側臉,和長的不像話的睫毛。
毛子長的就是帶勁啊。
周一誠心想。
童執眯著眼睛神遊了一會,終於察覺到不對勁,房間裡為什麼是亮著的,燈什麼時候開了?
地板上隱約傳來的顫動傳遞到床上,童執下意識地轉身,就看見了自己家忽然多出了一個人。
那人舉起手當逗貓棒,逗著露娜,露娜跟兔子一樣,一蹦一蹭的向上跳,每次落地實木地板都傳來一陣震動。
“!”童執頓時血液逆流,頭皮發麻,“蹭”地將自己包裹起來,退到床的最裡麵。
周一誠還在沉浸式擼狗,看見床的人幾乎光速一樣彈跳起來躲在牆角,頭上的毛跟起了靜電一樣根根分明地炸起來。
要不是在房間裡沒法躲,這人肯定會跑沒影。
他覺得有點好笑,但是還是忍住了,緩緩放下手,安撫著玩得興奮的露娜,“露娜,不玩了,你主人醒了。”
露娜也玩累了,看看周一誠,跳上床癱倒在上麵休息。
周一誠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打了聲招呼:“你好,少爺。”
童執的臉色由紅變青再變白,最後麵部扭曲地伸出手迅速地表達了一下:【誰讓你進來的?】
周一誠的半吊子手語終於派上用場:【你的爺爺。】
童執很明顯地楞了一下。
【你會手語?】
【一點點。不熟練。】這話是真的,以前的手語課都忘的差不多了。周一誠放下手開口說:“手語基本就會到這裡了,不過少爺應該會讀唇語吧。”
童執皺起眉,在周一誠出聲的時候注意力從手部動作轉向他的嘴唇,周一誠嘴的右上角有顆痣,很小,上唇也很薄,說話的時候弧度略微向上,是在微笑著說嗎?
童執忽然聯想到周一誠和露娜說話的時帶著寵溺的語調,忽然就清醒過來了,猛地轉過頭:【不管因為什麼,現在離開這裡。】
為了表明厭煩,童執特意用手語強調了一遍:【立刻。】
“好,你先洗漱吧。”周一誠也不強求,不慌不忙地起身:“我在樓下等你。”
【出去。】童執壓根沒看他,也沒多施舍一個眼神。
周一誠挑挑眉,按照他的話起身,童執的房間很大,走到門口都要花個幾十秒,周一誠特意走的很慢。
童執幾乎是數著秒等待著,拉過在床上玩耍的露娜擋在身前瑟瑟發抖,等到周一誠走到門口才慢慢地鬆了口氣。
周一誠手扶在門口想了想,猛地轉過身,三步並做兩步朝童執走過去,走路都帶著風。
那速度很快幾乎沒有一絲猶豫,緊接著用膝蓋壓在床的邊緣。
吱呀-----------
實木的床一聲輕微的晃動。
周一誠就這樣爬上了床。
啊啊啊啊!!!!!
童執在腦海中無聲地咆哮,如同受驚的雛鳥一樣,後背緊緊地貼著後麵的牆壁,臉上爬滿了驚慌失措,露娜的皮毛被扯的變了形狀。
床墊隨著周一誠的靠近緩慢塌陷,傳遞過來的感覺讓童執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連手語都忘了打。
他慌亂地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無處可逃,已經被圍在角落裡。
最後他隻能像烏龜一樣將自己埋在露娜濃密的毛皮裡,自欺欺人。
周一誠抬手,看著抖成篩子的人,想起童偉明說的話,童執不能跟正常人一樣與人相處,不願意接觸人。
既然這樣那周一誠非得讓他先習慣這件事。
有句話說的好,一回生二回熟,有一說一,雖然嘴裡抗拒他,但童執現在看見他都不躲了,比第一次見麵好很多了,真是個適應力不錯的好孩子。
他的手起刀落落在了旁邊的露娜身上,用力摸摸露娜柔順的毛發,說:“忘了跟你說了,露娜我們一會見。”
然後周一誠迅速地下了床。
過了很久,久到直到房間裡沒有一點動靜,露娜用鼻子頂著他的腦袋,童執才緩緩地抬起頭,這一抬頭不要緊,發現周一誠還在,而且一動不動地站在床前看著他。
他的身體肉眼可見地抖了一下,呼吸也不順暢了。
【你給我出去!】
童執比劃著說。
童執聽不見,自然不知道他走沒走。
周一誠站在床頭雙手插兜,看他那個受驚的樣子,忍住笑意,衝童執說:“彆怕,這次我真走了,樓下見。”
【誰跟你樓下見!】童執奮力地指指門外,恨不得將露娜丟過去砸這個人。
周一誠好心地給他帶上門,慢慢悠悠地走出來,覺得這還挺有意思的,特彆是最後,隱約看出來童執有點生氣,估計看出來自己是在逗他了。
還沒走到樓下,童偉明和文森特的目光齊刷刷地望過來,好像帶著某種期盼,周一誠有種必須要交代什麼的感覺,便說:“少爺自然醒的。隻不過看見我應該有點生氣。”
“有點生氣?”文森特抱著手臂開始質疑:“少爺睡覺根本聽不見聲音,你不會是上去坐了一下就下來交差了吧。”
文森特是個心理醫生,所以對周一誠這個半路出家的赤腳“醫生”明顯很看不起。
“你可以去看看。”周一誠笑著說。
文森特還真的想要起身往樓上去,但是他的屁股還沒離開沙發,就呆住了。
二樓緩緩走下來一個人。
童偉明眼神亮了一下。
那人還穿著米白色的睡衣,好像剛洗漱完。頭發有些濕漉漉的隨意抓在後麵,耳朵戴著一對純白的助聽器。
“少爺?怎麼下來了?”文森特不可置信地看著走下來的人,又看向周一誠,“你真的不怕接觸人了嗎?”
童執站在樓梯中間,距離他們不遠不近。
周一誠熱情地招呼他:“這麼快洗完了?我正和童先生聊起你呢。”
童執沒有理會他,臉色十分不愉快地用手語交流:
【爺爺,你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叫這個人打開我的房間?】
童偉明撓撓頭,有些糾結,周一誠替他回了話:【因為我受你爺爺的囑托,來幫助你的。】
【閉嘴。】童執衝他比劃,表情略微凶狠。
童偉明臉色犯難,這個孫子,他從小溺愛到大,基本是有求必應,現在童執明顯帶著氣,他隻能跟平常一樣哄著來:“小執,你們慢慢相處試試看嘛,你看小周跟你相處的也不錯,小周是個各方麵都非常出色的人,爺爺想讓你跟他學習一陣子,增長增長社會經驗。”
【我不理解。】
童執的手比劃了一下腦子,又指向童偉明表示疑惑:
【您瘋了嗎?】
童執指了指他,比劃:【學習怎麼樣偷工減料,將劣質產品售賣給客戶?】
文森特譏諷一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飼料問題確實是事實,但是由把童執把這個問題擺上來,周一誠臉皮再厚也有一絲發燙:“這件事是我的過錯,我會儘我所能彌補。”
【我拒絕。】童執很堅定地重複:【我已經回複你們很多次了,拒絕和誠業合作,你馬上帶著你的劣質飼料離開這裡。】
左一口拒絕,右一聲離開,周一誠嘴角有些僵硬,這爺孫兩個人意見一點也不統一,他夾在中間很難做啊,周一誠索性破罐子破摔:“那怕是不行,童先生已經跟我達成約定了,隻要我能治好你見人就躲的毛病,來年的合同就繼續續約。”
童執看向童偉明,童偉明無奈地笑笑:“話是這麼說......”
【您真是瘋了。】
童執用力迅速比劃,沒等童偉明的話說完整,就快步走上樓。
一分鐘後。
“哐當----”巨大的摔門聲響起,樓下的三個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文森特推了推眼睛,主動打破寂靜,“少爺的性格很溫和,但是也是有脾氣的。”
“看出來了。”周一誠如實地說:“我剛才是冒犯了少爺?”
童偉明歎了口氣:“你確實不應該說的太直白,我還打算讓我孫兒慢慢適應這件事,你不應該提合同,小周啊,你還是年輕了。”
慢慢適應?這有什麼好適應的?童執應該知道周一誠來這的目的。
文森特說:“不奢求你會心理學,但起碼要照顧到少爺的情緒,你應該知道吧。”
周一誠略帶抱歉地笑了笑,“這件事我考慮不周,今後我會注意這一點。”
晚上,周一誠婉拒了童偉明共進晚餐的意圖,開著車回去了,童偉明送他走的時候還在苦笑說:“真的不多呆一會?你這一走,估計我孫兒要跟我鬨翻天了。”
周一誠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跟自己交易的事兒。
童偉明似乎很擔心這個,文森特對待童執的感覺也是小心翼翼的。
這兩個人幾乎是將童執保護的密不透風,不舍得有一點風吹草動驚擾到他。
真是捧在手心裡的少爺。
周一誠邊開車邊歎了口氣,自己算是騎虎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