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務正業正文卷第六十五章連綿不絕的攻勢戚繼光在喜峰口殺退了董狐狸,生擒了卜哈出,大同總兵馬芳在虎峪口,關隘被破,胡虜飽掠而歸,這件事,張居正本身隻打算派遣非晉黨出身的李樂為首的禦史前往查看,能把監察的權力從朝廷伸向宣府大同,在張居正看來,本身就是一種成功。
可是,張四維非要畫蛇添足,非要去腐化李樂,手段儘出,威逼利誘把李樂摁在地上要李樂跪著當官。
這就犯了張居正的忌諱,他眥睚必報,李樂玩了一出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把戲,把張四維給耍了,這就來到了張居正進攻的環節。
“兵科右給事中張楚城,論總督尚書王崇古,誥命不宜用金字,上奏請奪毀。”張居正說起了第一事,王崇古女兒的誥命用的是金字,這是不符合規矩的。
金印王爵專用,而金字誥命王妃專用,王崇古身上並沒有任何的爵位,使用金字是僭越。
你姓王,你不是王,敢用金字誥命?!
王崇古聞言麵色大變,他帶著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楊博,希望楊博出來說句話,把這個彈劾平息下去。
王崇古的女兒嫁給了楊博的兒子楊俊卿,楊俊卿是隆慶四年的武狀元,在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任事,是緹帥朱希忠手下的提刑推官。
楊博聽聞張居正如此說,滿是感慨,最終還是俯首說道:“陛下,臣慚愧,臣子楊俊卿所為,新鄭公當國之時,我兒僭越,還請陛下降罪,褫奪功名,削官身,回籍閒住。”
楊博沒有跟張居正嘮嘮叨叨,直接跟月台上讀書的陛下認了罪,這是實打實的罪名,胡攪蠻纏,隻會讓自己陷入更加尷尬的境地。
楊博選擇了束手就擒。
朱翊鈞放下了鉛筆,坐直了身子,看著楊博平靜的問道:“楊太宰何時知子僭越禮法?”
“事後方知,還請陛下明鑒。”楊博到了這個份上,選擇了實話實說,這種細節根本不重要,他兒子僭越禮法大罪,他教子無方,就應該受到牽連。
“何人僭越?”朱翊鈞看著楊博再次詢問道。
楊博俯首說道:“我兒楊俊卿、王少保、前元輔高拱、司禮監秉筆太監陳洪,四人所為,此乃專擅重罪,還請陛下嚴懲不貸。”
“如此,元輔先生以為應當如何?”朱翊鈞看向了張居正詢問道。
張居正俯首說道:“回稟陛下,臣以為理應收回楊俊卿夫人的金字誥命,楊俊卿、王少保罰俸一年為宜。”
“嗯。”朱翊鈞一愣,張居正這麼好說話嗎?
就收回金字誥命,就罰俸一年?這就完了?!
這個處罰實在是太輕了。
楊博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甩了甩袖子,跪在地上,頭埋得很深,俯首說道:“陛下,臣慚愧,臣教子無方,更生朋黨相稱舉,毀離親戚,專擅權勢,臣乞請陛下譴黜老臣。”
“楊太宰這是何意?連收回金字誥命,都不願意嗎?”朱翊鈞聞言,語氣一變,冷冰冰的問道。
“臣不敢,臣竊為治人者,蒙主上先帝不棄,薄有微功,常自詡遭險而愈彰,履盛而不溢,出入將相、文經武緯,為天下倚安之臣,偶爾以鞠躬儘瘁自詡,今日看,不過笑話一則,徒增笑柄,臣請致仕,誠望陛下準臣乞骸骨歸鄉。”楊博的聲音裡帶著顫抖。
他昨天還在府上跟張四維、王崇古說,他楊博這張老臉,早晚有一天會被拽下來,扔到地上,狠狠的踩上幾腳。
而現在十歲人主詢問楊博是不是在以退為進,逼迫朝廷不能懲戒楊俊卿,收回誥命,就是一口濃痰啐在了楊博的臉上。
楊博被嘉靖皇帝所器重,邊方之事,多有倚仗,而楊博也沒有辜負嘉慶皇帝的倚毗,做的很是不錯,可是晉黨變質了,過往有多麼的榮耀,現在就有多麼的恥辱。
張居正一看這架勢,趕忙說道:“陛下容稟,楊太宰乃碩德之臣,在宣大則宣大案,在薊遼則薊遼安,在本兵則九邊俱安,在吏部,則考成法得以推行,臣懇請陛下以折衝之功,寬宥一二。”
張居正的意思是看在過去楊博的功績上,不要再追著罵了,陛下那話就跟刀一樣的銳利,刺進了楊博最驕傲的地方。
而且,吏部還需要楊博主持考成法。
朱翊鈞看了看楊博,又看了看張居正,才發現,楊博玩真的,不是在以退為進,更不是在倚老賣老的逼迫皇帝讓步,隻是丟不起那個人了,打算溜了。
本來打算開口的馮保也看清楚了形勢,他選擇了閉嘴,陛下說話的時候,馮保決計不會打岔。
朱翊鈞變得溫和了許多,露出笑容說道:“楊太宰言重了,國事多有倚仗,朕德薄衝齡,仰賴內外文武大臣輔弼,楊太宰豈能枉顧先帝遺命,棄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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