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拙這一覺睡得很沉,中間迷迷糊糊、半夢半醒的時候,他眯著眼,看見了小白的身影。
月色從窗外映入,鋪撒在青年的白發上,點點銀礫閃爍,猶如從夜空傾倒至人間的絳河。
一雙紅色的瞳仁則是銀河灣裡最亮的兩顆星子,正用溫情的眼神注視著他。
喬拙犯著迷糊,睡眼朦朧地拱著身子,往青年那裡靠去。
“小……白……”
他小聲地嘟囔,嘴巴無意識地撅起,豐潤的雙唇呈淡粉色,軟軟嫩嫩的,看起來就很好親。
明磬塵側躺在床邊,單手撐在耳後,另一隻手原本是放在喬拙的肩上的,但是在喬拙一挪一挪地靠近他,還撅著嘴,求親似的貼過來時,則從喬拙的肩頭移開了。
他用食指輕點了點柔軟的唇瓣,旋即收回手,拇指與食指的指腹貼在一起,慢慢地搓了搓。
手感很好,和看起來一樣軟。
明磬塵的視線繾綣地流連在喬拙的唇上,他從記憶裡搜尋出曾經的觸感與滋味,遙遙地回憶、品味。
思緒一恍,過去與現在交融,一時間,他竟有些分不清哪些是過往,哪些又是正在經曆的現實。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是明氏一族的後裔,是族長之子,是雙生子中的兄長,是被詛咒的並蒂惡花,卻也是沉睡百年,身如敗絮,記憶亦是支離破碎的落魄之人。
現如今的明家子嗣中鮮少有人知道,其實明氏一族最初的家紋並非是並蒂蓮花,而雙生子的詛咒一說,也非後世所流傳下來的說法。
這一切皆是有因。
因是……明磬塵突然頭疼欲裂。
他自洞窟中被喬拙喚醒後,每每開始回想過去的一些事物,就會被頭疼折磨。
他也逐漸發現,某些本該知曉的事,卻好像受到了阻礙一般,從他的腦海裡被隔開了。
這不是自然的遺忘,而是人為造成的缺失。
這些記憶還在他的腦中,但宛如隔了一層殼,被刻意地封存了起來。
此時此刻,恍恍間,這個堅硬的殼出現了瑕疵,蛛網似的,以某一點為中心,稍稍開裂,並且緩慢地向四周蔓延開來。
明磬塵記起來了一點。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忘卻。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明氏的家紋本該是金色的銜尾蛇,寓意吞食,增生,和不死。
這條銜尾蛇怪異的地方,則在於它不是單獨的一條,而是兩條糾纏在一起的金蛇,頭尾相接,其中一條吞食另一條的尾端。
兩條金蛇意指明家的雙生子,首尾相交、吞食對方,則是指雙子雖雙生,一母同胞,卻要內鬥。
明氏的銜尾蛇咬的不是自己,是同胞的兄弟姊妹。
吞食者才能得增生,汲取另者為養分,從而破除無法活過二十歲的詛咒,最終獲生。
至於後來改作並蒂蓮花,則是因為他和明箬沁的娘親覺得銜尾蛇的寓意太過血腥,遂將之廢棄,變作並蒂蓮。
記憶尚未完全恢複。
明磬塵捂著前額,齒關緊咬,極力忍住,以免發出聲響,驚擾了喬拙。
他所憶得的,不過是長河一粟。
還有許多他沒能想明白的地方。其中最令人疑惑的,則是他與明箬沁雙雙活了下來。
隻有吞食對方才能苟活,那他與明箬沁又是怎麼回事?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們二人的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
裂縫的蔓延戛然而止,追憶到此為止。
待到稍稍平複下來後,明磬塵動作輕緩地下了床,離開了屋子。
翌日清晨。
喬拙一大早就被餓醒,他摸摸身側,含糊地問:“小白……你餓不餓……”
身側早已空空如也,他當然沒能得到回應。
小白再一次不告而彆,留下沒有溫度的側邊床褥。
喬拙總感覺小白有事在瞞自己。
這也是為何他昨天沒有被小白的話語惹惱的原因。
倘若放到以前,喬拙會以為小白是在羞辱自己而動怒,但是現在,喬拙覺得小白不是會輕易說出那種話的孩子,小白這麼說,肯定事出有因,然而喬拙參不透背後緣由,隻能獨自煩惱。
這之後一連幾日,喬拙都是憂心忡忡的。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說要向沈傅湫報恩,後者便讓曉選給他在醫館裡找些輕鬆的活計做。
曉選年齡雖小,但深諳沈傅湫的心思。
師父要他給喬拙找活乾,他就去找了水桶和抹布來。
曉選跟喬拙說他師父有潔癖,所到之處必須纖塵不染,他師父在哪,就讓喬拙跟著擦到哪,還說要是擦得不夠乾淨,可是要被師父責罰的,罰抄醫書一百遍!
喬拙聽得心驚不已,他還不知道沈醫師原來這般嚴苛,於是為了不被罰抄,他兢兢業業地跟在沈醫師身後,一手水桶,一手抹布,走哪擦哪兒。
曉選每每路過,或是被沈傅湫叫去交代事情的時候,都會麵無表情地偷偷打量他師父。
他看著沈傅湫看向喬拙時的無奈眼神,以及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在心裡偷樂。
看到向來遊刃有餘的師父吃癟,成了曉選近日來的一樁樂事。
喬拙在灑掃之餘,每得了空,便唉聲歎氣。
這幾日的天氣也陰晴不定,頭兩天的秋老虎來勢洶洶,熱得人渾身冒汗,後幾天老虎過境,溫度驟降,陰雨連綿。
熱的時候,喬拙胸悶、心塞,降溫下雨的時候,喬拙便望著窗外,傷春悲秋。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這人,心裡裝不下一點憂心事,心情如何全表現在臉上,一目了然。
他一邊擔心小白,一邊又覺得是不是孩子大了,不好管了,可他立馬又意識到,小白根本就不是小孩子,他也不是家長,不願和他說也情有可原,問得多了,小白可能還會覺得他多管閒事……可他還是擔心。
於是喬拙就陷入了死循環。
而沈傅湫則整天看到大苦瓜似的喬拙跟在自己後麵,他滿心疑惑,也不知喬拙緣何憂慮,每當他要詢問時,喬拙就會立刻避開他的視線,抓著抹布吭哧吭哧地擦東西。
這樣的情況大約持續了一周。
某個陰天的下午,沈傅湫接診完最後一個病人,一得了空,就馬上讓喬拙跟他去書房。
進到書房的時候,喬拙的手裡還拎著那隻水桶。
他站在門前,兩隻眼睛瞪得溜圓,滿臉疑惑的呆樣有點可笑。
沈傅湫已然坐下,看著喬拙站得筆直的身板,他抿了抿唇,強裝鎮定,但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忍俊不禁地低笑了一聲,道:“咳,你能不能先把桶放下?”
“哦。”喬拙彎腰放下木桶和抹布。
“過來。”沈傅湫朝他招了招手。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哦。”喬拙兩步拆成三步,慢吞吞地挪了過去。
沈傅湫見喬拙腳下步伐遲疑,磨磨蹭蹭的,更搞不清他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了。
喬拙走到沈傅湫麵前,隔著寬長的桌案,低下頭看他,“沈醫師。”
“這幾天為何一直躲我?”
“沒、沒有躲。”喬拙急忙否認。
“咳咳。”沈傅湫右手虛握拳,抵在唇邊,以咳掩笑,輕咳了幾下後,才道:“確實沒躲,是我用詞不當。你整天跟在我後麵,我差點以為背後長了條尾巴。”
沈傅湫的這番調侃他的話,喬拙花了點時間消化,反應過來後,立馬就鬨了個大紅臉。
真是太好懂了——沈傅湫心道,可轉念一想,喬拙為何煩惱他還沒弄明白呢,看來也沒那麼好懂。
“站那麼遠作甚,再過來點。”
喬拙自認為已經站得很近了。他看看沈傅湫,再看看橫在他們倆中間的桌子,腦袋一歪,頓了一小會後,突然理解了沈傅湫的意思。
他繞過桌案,走到沈傅湫的身側。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沈傅湫什麼也沒說,隻是先一把抓住了喬拙的手。
“沈醫師,我手臟,剛拿的抹布。”
喬拙說著就要抽回手,手卻被沈傅湫捏得更緊,還向他那邊拽了拽。
喬拙踉蹌了一下,往前進了半步。
沈傅湫動作輕柔地摩挲喬拙的手掌,指尖插進喬拙的指縫間輕蹭。
他的眉頭稍稍蹙起,問道:“手怎麼這麼乾?”
聞言,喬拙也低頭看自己的手。這幾日常碰水,手略有些乾,加之入秋後天氣愈來愈乾燥,手上便有幾處起皮,還裂了幾道小口子,但不嚴重,他不覺得這有什麼,他們這些做粗活的,手就是會糙點的,“還行,不乾。”
喬拙本人不在意,沈傅湫倒是不滿了。
他從矮櫃裡取出一個小瓷瓶,放到喬拙的手裡,“碰了水就塗,等入了冬,再這樣下去會生凍瘡的。”
喬拙想說不要緊,可一對上沈傅湫的眼睛,他就說不出話來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為何整天提著水桶跟在我身後?桌麵都被你擦得能照人了。”
喬拙不解地反問:“不是您要我擦的嗎?”
“……我的確有讓曉選給你找些事做。”
“水桶和抹布也是曉選拿來給我的。”
“曉選怎麼和你說的?講給我聽。”
喬拙一五一十地把曉選說與他的話複述了一遍,談不上一字不差吧,起碼也說了個八九不離十。
尤其是曉選最後說的那句話,喬拙交代完,又補充道:“沈醫師,您要是覺得不夠乾淨我可以重擦,彆罰我抄醫書,我字醜,寫得也慢,會汙了您的眼睛……”
聽得喬拙這般說,沈傅湫不由得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他單手扶額,呼出一口濁氣,心道怪不得呢,原來他的好徒弟就是這樣轉達他的意思的。
“附耳過來。”沈傅湫道。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喬拙彎下腰,把腦袋湊過去。
“曉選所言非虛。”沈傅湫嘴角噙笑,也不否認,而是順著曉選的說辭,繼續忽悠喬拙,“彆的人要是沒打掃乾淨,我是要罰他們抄書的,不過你與他們不同,你要是沒擦乾淨嘛……”
言至此,沈傅湫頓了頓。
他側目觀察喬拙的神色,果不其然,喬拙嘴唇緊抿,正一臉凝重地等待他的下文。
沈傅湫朝喬拙的耳朵裡吹了口氣,吊足了喬拙的胃口後,才道:“罰你被我操。”
話音剛落,沈傅湫就一口咬住喬拙的耳垂,吮了一下。
喬拙卻是在耳垂被吮的瞬間,好像被開水燙了一般,一下子彈了起來,向後連連退了好幾步。
他單手捂著被咬的那隻耳朵,語無倫次地道:“我、我我我……沈、沈、沈醫師?!”
沈傅湫氣定神閒地安坐在椅子上,一派道貌岸然之色,令人實在很難想象,方才那輕佻如登徒浪子的發言是出自他之口。
喬拙滿臉的羞赧,嘴巴半張,愣得忘了合。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沈傅湫見好就收,改口道:“逗你的,彆擔心,我不罰你。過來點,我有事要問你。”
喬拙將信將疑地挪回去,隻見沈傅湫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喬拙坐到他腿上。
喬拙搖了搖頭,表拒絕。
沈傅湫眉梢一挑,戲謔道:“不是口口聲聲說我是恩公嗎,怎麼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看來你所謂的感恩也不過爾爾。”
喬拙這不會轉彎的笨腦筋哪裡是沈傅湫的對手?他被後者三言兩語便講得無地自容,羞愧難當。
“不、不是的……我……”喬拙還想解釋幾句,卻見沈醫師又拍了拍大腿,輕啟唇道:“來。”
這一回,喬拙不敢再拒絕了,他乖乖聽話,坐到了沈傅湫的腿上。
喬拙兩腿並攏,交握的雙手放在腿間,坐得拘謹。
沈傅湫動作自然地一把攬住喬拙的腰肢,修長的五指按在他的側腰處,看似是扶,實則是把人箍在了腿上。
“我見你這幾日愁眉不展的,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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