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來者還是大明朝五軍都督府左都督，一品武官王威之侄，大同總兵王樸堂弟，王源。

張家口的茶馬互市，以範氏、王氏為代表的晉商、在這裡盤居多年，勢力強大。

他們利用互市的貿易通道，向塞外走私食鹽，糧食，和鐵器，甚至於軍火。

原遊擊將軍李保，就是晉商範氏的利益代言人，保護傘。

李保先因張景天牽扯，後被戚顯宗的錦衣衛查了個底朝天，最終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宣大總督楊嗣昌到任之後，急調薊門衛指揮使史存知出任張家口守備官。

史存知比較正直，大半年來，掃蕩了範氏王氏等晉商據點，大量非法物資被查封沒收。

這就自然得罪了範氏和王氏二大家族。

現在守備大人突然辭官丁憂，而新來的守備大人，會把他這個舊臣如何處置？

結果可想而知，情況自然是十分不妙，故來向老上官請教。

林虎是本地人，寒門庶子，是個大老粗行伍。

四旬過半的年紀，能爬上這五品防守官職位，那完全是前些年史存知在時，守薊門關抗擊韃虜立下的軍功，以及史的支持提攜。

他在北軍中的後台，就隻是史存知。

可現在，唯一的後台沒了。

對於北疆軍中派係林立，相互傾紮的混亂局麵，史存知也是十分厭倦了。

這次利用丁憂機會，他也準備告老還鄉去算了。

但林虎不同，他還沒到告老還鄉這一年齡，還得再乾上至少十年。

當然，他得要考慮考慮自己的處境。

“本官知道你的難處，但你隻要將屯騎一營三千精銳，牢牢地握在手中，不管來得是誰，在張家口茶馬互市的地盤上，誰都不敢忽視你的存在。”

史存知停頓了下繼續道：

“張家口這些年來一直得到朝廷重視，因為有茶馬互市的存在，物資軍械不差什麼，說到一萬二千名正規守軍，其實咱們也知道其存在的價值。”

帶兵將軍，都視部卒為手足，兵權攥在手裡誓死不放。

光杆子將軍就如一根稻草，沒人理睬。

“是，下官明白了！”

林虎嘴裡應著，心裡實在還是沒底。

第一營現在的營主官叫張濤，原是史存知的親衛。

他從一個小卒，逐漸提攜起來，到現在的從五品千總。

對史存知那是忠心耿耿，這毋庸置疑。

但史存知不在了，就算是打過招呼，他能聽林虎的嗎？

“第一營最早跟隨本官起的家，後來你也帶過數年，本將跟張濤、呂軍也囑咐過了，他們說會聽你的！”

史存知顯得信心十足。

他見林虎還是有點擔心的樣子，笑了笑又補充道：

“還有，本官留有三千兩銀子給你，這是茶馬互市關閉前截留下來的稅款，拿給你，你可以籠絡一下他們，恩威並用嘛。”

是呀，手裡沒把米，連隻雞都籠不住，何況是一群人。

時下社會就是這麼現實。

所以，他先是一愣，接著便是一陣感動，站了起來，雙膝跪地抱拳，拜謝道：“多謝老大人抬愛。”

確實，史大人臨走前，能想到的，也都做了安排，就像一隻老母雞。

“謝什麼，這都是為了兄弟們的生存嘛！”史存知擺擺手，沉聲道。

……

在張家口茶馬互市附近，靠近護城河東岸的街區，聳立著一棟偌大的二層院落。

這棟院落的前院大門，一塊長方形實木做成的牌匾，四周雕刻珍禽百獸，纏枝花紋。

中間麵板上塗墨著「迎賓樓」三個黑體字。

這棟院落的當街門麵大開著，一層散客，二層雅間，生意十分紅火。

院牆有個側門，平時供店裡掌櫃、夥計進出。

圍牆高大，深黑色纏枝大木門，平日裡大門緊閉，過路的人很少能看到大門洞開，帶有幾分神秘。

進入纏枝大院門，穿過一個漂亮精致的大花園，便是後院的大堂。

大堂中間擺著若乾張桌椅，櫃子，還有若乾張木床等，陳設簡單。

大堂兩側是小房間，供女眷小住或管事者住。

二層一般閒人免進，那是掌櫃寢房兼接待、辦公場所。

未經允許不能隨便上去。

該酒樓在此開了五年有餘，掌櫃姓範，當地人都叫他範二公子。

範二公子二十五六歲年紀，操著一口純正當地官話，白淨麵孔，舉姿文雅，衣著華麗。

從外表看來，「迎賓樓」清靜整潔，就是一處經營山西菜肴的高檔酒館。

酒館內所有人，均為山西太原請來的人士，連仆人和廚師都是。

範二公子，他的真實名字叫範景農，是山西太原府大名鼎鼎的大晉商，範永鬥的第二子。

太原範氏，王氏，是晉商界的頭麵人物，在整個大明朝名聲遠播，主要長期做邊貿生意。

以範氏、王氏為首的晉商，在張家口茶馬互市中舉足輕重，每年交易量驚人。

而範二公子則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後金暗影司北疆分舵舵主。

範二公子是暗影司大統領額勒肫哲的秘密情人，也是她親自發展的關內人員。

這個迎賓樓，就是暗影司北疆分舵的治所，中堂所在地。

肫哲將北疆分舵的中堂，設在張家口，主要基於幾方麵考量。

第一，張家口的戰略位置。

張家口處在北疆東北地帶，但又不是最前沿的城堡，東麵是涿郡薊城，西鄰大同、北臨宣府等戰略要地。

張家口關城這幾年發展很快，對塞外實行邊貿開放，建立起了北疆規模最大的茶馬互市。

這裡驛道暢通，四通八達，信息來源廣而多。

第二，當然是為了策應後金犯明。

隨著後金主皇太極征服了漠南，便開始了他逐漸吞噬大

明這個龐然大物的想法。

暗影司將北疆分舵的中堂，設在張家口，就是為了後金能隨時出擊大明，做好北境一帶的情報組織工作。

範景農在大明衛所中擔任過斥候，投靠肫哲之後，在情報，暗殺，策反這幾方麵，進行過專業訓練。

今晚，迎賓樓生意火爆，座無虛席。

但此時，掌櫃範景農並沒有在前樓坐鎮，而是在後院會見一神秘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