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珩條件反射地伸手往屁股後麵一摸,摸到了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上麵掛著一條要掉不掉的褲子。
他收回手,提提褲腰,提高音量,“陸沂川!”
陸沂川委婉提醒他,“現在是淩晨兩點半。”
如果他的聲音再大點,隔壁就要上門來找他了。
變成人的貓提著褲子站在洗手台邊看著他,燈光綽約,他的眼睛在黑夜裡亮如星辰。
這顆星陪伴了他十六年,又驟然熄滅四年。一顆星的一次閃爍需要跨越無數光年,好在他等得不是很久。
他不知道他有多少個四年,但薑珩隻讓他等了一個四年。
薑珩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在思考用頭創死陸沂川的可能性。不過他還沒思索出結果,褲腰帶就被人勾住了,“走了,吃飯了。”
薑珩被他帶著往前走,不合腳的拖鞋吧嗒吧嗒的,“陸沂川,你能不能不要勾我的褲腰帶,這樣一點都不禮貌……”
最重要的是,顯得他好沒尊嚴。
走在他跟前的男人停住步伐,薑珩一時沒反應過來,一頭撞到他寬闊的背上。
他捂著腦門抬頭,以為是陸沂川終於察覺到自己行為的不妥,結果對方隻是扭頭看了他一眼,語氣輕飄飄的,“那我以後還要脫你褲子呢,豈不是更沒禮貌。”
薑珩:“!!?”
“你!你!你……”
於是陸沂川全方位的觀看到了貓尾巴炸毛的全過程。他鬆開手,擼了把長長的貓尾巴,將炸開的毛一點點捋順,完全不覺得自己在說什麼驚世駭俗的言論,平淡到仿佛在跟薑珩談論家常。
“還早呢。”他彎了彎眼睛,“不過應該會有那麼一天的,希望絨絨到時候彆說我沒禮貌。”
“畢竟,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薑珩不是很想要這種打招呼。
他被陸沂川擼著尾巴,又摸摸耳朵,保留著貓科習性的薑珩立刻倒在他懷裡咕嚕咕嚕,眼睛舒服得微微眯起,尾巴繞在陸沂川的脖子上蹭來蹭去,暫時忘了這些讓貓害怕的東西。
陸沂川捋過大尾巴,垂眼看他,才發現薑珩的眼尾長著一顆黑色的小痣,像筆墨不小心濺到的一點,讓原本清純的五官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他抬手,從少年的眼尾擦過,指腹溫度滾燙。
宿舍裡開著空調,但經過這麼會的時間,原本煎好的牛排已經冷掉了。秉承著不浪費食物的想法,陸沂川隻能又將它回鍋。比起牛排,此刻更像是烤肉店裡煎得兩麵金黃的全熟烤牛肉。
好在無人在意。
薑珩聽著牛肉滋滋冒油的聲音,提著褲子吧嗒吧嗒從陸沂川身後走過,“我的炸雞到了嗎?”
男人沒理他。
他又提著褲子吧嗒吧嗒從他麵前走過,“我的炸雞到了嗎?”
陸沂川把手機丟給他。
薑珩捧著手機,“啊……我親愛的炸雞距離我兩公裡。”
陸沂川關火,取出牛排,拿著刀切小塊,“如果不是我的記憶沒有出問題,我甚至懷疑我在虐待你。”
薑珩學習期間吃的飯一直都是家裡廚師送過來的,從原材料到烹飪工藝層層挑選,營養均衡,健康美味。不過很顯然,這些昂貴的有機食材裡並不含有添加劑和各種香精色素。
“你不懂……”薑珩道:“這是一種追求。”
“對添加劑的追求?”
薑珩張嘴,露出兩顆比常人略尖一些的虎牙,“我咬你了啊!”
陸沂川順勢塞了塊牛肉到他嘴裡。
薑小貓很好養活,全熟金黃焦脆牛肉依舊吃得香噴噴。
他一邊吃著牛肉一邊舉著手機給陸沂川看,“我的炸雞離我隻有一公裡了。”
陸沂川邊給他喂牛肉邊掃了眼手機。
地圖裡,帶著頭盔的黃色小人在寒冷的冬夜裡前行,每前進一米,薑珩尾巴晃動的弧度就大一分,在某種程度上說,也是極為感人的雙向奔赴了。
”五百米了……“
到一百米的時候薑珩就開始催陸沂川下去給他拿外賣。
陸沂川被他推到門邊,看著某個人殷勤地拿下外套給他披上,“我這個樣子不好出門,這個艱巨的任務組織就交給你了,你幫我拿上來,我可以分你一個雞腿。”
陸沂川並不是很想要他心心念念的炸雞雞腿。
見他不說話,薑珩忍痛道:“一個雞腿加一個雞翅,全身的精華都在這裡了。”
“……”
男人沉默幾秒,伸手把薑珩一頭銀白的頭發揉亂。
“在我回來之前把牛排吃完,不然彆想吃炸雞。”
宿舍有門禁,陸沂川是翻牆出去的。夜裡下著毛毛細雨,他迎著冷風走到門口時外賣小哥剛好到。
他伸手接過薑小貓的追求,裹著一身寒意回到他溫暖的港灣。
隻是他開門時屋內空無一人,地上堆著散落的襯衫和褲子。
在他的注視下,潔白的襯衫鼓了鼓,然後慢吞吞地從裡麵拱出一隻長毛貓。
毛發亂糟糟的小貓抬頭看著陸沂川,“咪?”
陸沂川放下炸雞,撿起床上被崩開的項圈,蹲下身給小貓係上,然後就聽見薑珩無能狂怒:
“我怎麼又變回來了?!”
他解釋,“能量還不穩定,多來幾次就好了。”
他揉揉小貓肚子,明顯感覺到鼓起,“你的追求還吃嗎?”
桌子上,哪怕隔著袋子,炸雞依舊散發出誘人的香味,而薑珩聞著聞著,緩緩打了個飽嗝。
他抬起六厘米長的爪子,狠狠拍在陸沂川腿上。
多多少少帶了點遷怒的味道。
為了不在學校上演一出大變活人嚇到彆人,再加上陸沂川最近在學校沒什麼事,一人一貓搬回了彆墅。
如今身價過億的陸總不像小說裡那樣進進出出有一堆傭人伺候,彆墅也不是很大,比起彆墅,薑珩更覺得他們的家像一個漂漂亮亮的小洋房,裡麵都是兩人的回憶。
除了一些必要的工作,比如打掃衛生和陸沂川忙不過來時會有人做飯,其他時候彆墅裡都沒彆人的存在。
薑珩的情況不是很穩定,陸沂川的工作實在讓他抽不出時間天天在家陪著他,再加上他不是很會控製自己的身體,於是白貓和黑貓就被叫來了。
清晨,陸總出去上班後,阿姨會上門來做早餐。
阿姨五十多歲,手藝好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她不會亂看亂說。
這棟彆墅的活很輕鬆,她的雇主是一個高大溫和的男人,男人似乎會自己做飯,隻有忙不過來的時候才會叫她。
一般來說,她在彆墅裡待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個小時,做完飯就走。
不過這幾日男人似乎有些忙,她連著去做了好幾天的早餐和午餐。
彆墅很安靜,她的活動範圍隻有一樓,二樓是不能上去的。
有時候她會看見一隻非常漂亮的長毛矮腳貓,不怕人,甚至看見她做飯還會繞在她腳邊叫。
阿姨聽不懂它說什麼,哪怕很漂亮,雇主的貓,她也不敢上手摸。
有時候是一個漂亮的少年。
男人迎著寒風去上班,她做完早餐,才會看見少年睡眼惺忪的下樓。
少年身上總是套著不合身的襯衫,露出來的脖頸纖細漂亮,上麵戴著一個精致的皮革項圈,銘牌上的字閃爍著細微的光,頂著一頭銀白色的頭發,神態慵懶,一舉一動裡帶著難言的風情。
像是被豢養在華美籠子裡的名貴貓咪。
阿姨不敢多看,每次都是匆匆瞥一眼,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就離開彆墅。
今日難得的出了太陽。
一出太陽,a市的冬就不太像冬,暖洋洋的,連雲都漂浮得很慢。
阿姨站在彆墅門口往裡看。
彆墅被打理得好,哪怕是冬日,院子裡的花依舊有開的,小洋樓矗立在花園裡,更像一個華美的牢籠了,裡麵關著不諳世事的黃鸝。
……
薑珩完全不知道家裡沉默寡言的做飯阿姨究竟腦補了什麼。
他咬著包子來到門口的欄杆邊,那裡不出所望的卡著一隻貓。
瞧見薑珩,白貓艱難地抬了抬爪子,眼睛裡流露出求救的信號。
於是薑珩咬著包子拔貓,他抓著白貓的前爪,把腳踩在欄杆上,用力,再用力……
白貓紋絲不動。
薑珩拿下包子,“你是不是又胖了啊?”
白貓否認這個結果,“是你家的欄杆又變窄了。”
它動動鼻子,“你吃的是什麼,好香啊,請問我可以嘗嘗嗎?”
薑珩:“……”
薑珩把包子塞它嘴裡,繞到另一邊拔貓,努力了半天,回頭一看,白貓正忙著往嘴裡塞包子。
他靜默兩秒,抓著欄杆,抬腳一踹,白色大卡咕嚕咕嚕滾了出去。
白貓在地上艱難翻了個身,咽下最後一口包子,“今天太陽真好,我們來曬太陽吧。”
薑珩蹲在它身邊,襯衣領口大開,展露的風光無貓在意,“你忘了你的任務嗎?”
白貓道:“我當時變身也控製不住耳朵和尾巴,每次我控製不住的時候小黑就揍我,揍著揍著就可以了。今天小黑有事來不了,明天就可以來揍你了。”
薑珩沉默,“一定要揍嗎?我們是文明貓。”
就蹲在地上的這會功夫,薑珩頭上的耳朵又冒了出來。他不敢待在外麵,怕路過的人以為他有什麼奇怪的愛好,於是拎著二十多斤的豬回到屋子裡。
桌子上的早餐還散發著熱意,薑珩小心眼地給白貓倒了家裡最便宜的那款貓糧,自己則坐在桌邊吃早餐。
白貓咬著貓糧哢嚓哢嚓,薑珩喝著粥吸溜吸溜。
光影落在少年臉上,好像連時光都為他停駐。
錢露站在彆墅外麵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少年頭上帶著仿真到極致的貓耳,臉上掛著笑,彎腰遞了個生煎包給腳底的貓。他身上穿著寬大的襯衣,那襯衣本該整潔,卻被另一個人揉亂,裹在不貼合的身軀上,無形中彰顯著親昵和占有。
他像隻不諳世事的鳥兒,整日關在這彆墅裡也不煩憂,麵容精致旖麗,一顰一笑裡帶著她熟悉的神態。
在消失了四年後,又卷土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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